8月28号《人民日报》登了导演刘家成的文章,说他拍《生万物》是靠“真实”“反脸谱化”“温暖不卖惨”搞出了新意。可我看完只觉得,这哪里是“耳目一新”,分明是用“真实”当幌子,把历史揉成了软乎乎的棉花——看着暖和,其实啥骨头都没了。说是“生万物”,最后倒把历史的根、阶级的理、农民的声音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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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说刘家成最得意的“反脸谱化”他举地主宁学祥、费左氏的例子,说要写出“人性复杂”。可原著里宁学祥是私设公堂逼死人的恶霸,到了剧里,这些全没了,改成他半夜打打算盘、省吃俭用送儿子读书的“好爹”模样。这哪是“复杂”?分明是把地主的剥削本性藏起来,用“勤俭”这种小优点偷换阶级属性——好像只要省着花钱,压迫农民的事儿就不算事儿了。再看费左氏,剧里拍她举着火把护祠堂,镜头仰着拍,音乐煽情得不行,把她塑造成“家族英雄”。可土改时的祠堂哪是光祭祖的地方?那是地主乡绅管着收租、断案的“封建衙门”。现在倒好,把农民拆祠堂的革命行动,拍成了“欺负老太太”,把反宗法制度的阶级斗争,偷换成了“性别对立”——这哪是“深明大义”?是把历史的是非都搞反了。说白了,这剧的“立体人物”就是个骗局:不是在阶级底色上添层次,是干脆把阶级底色刮掉,用“人性论”代替“讲政治”。人都成了没根没据的“好人坏人掺着来”,历史自然也成了没头没尾的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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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人物,再说说那套“温暖叙事”的鬼把戏刘家成说要“把苦日子过成花”,大结局还搞了个老年绣绣和青年绣绣对话的浪漫戏码。可这“浪漫”背后全是猫腻:老年绣绣走进改成民俗博物馆的老宅,当年农会写的分地标语,居然和纺车、蓑衣摆在一起当“老物件”展览。这一下就把革命史缩成了“乡土纪念品”——斗争的劲儿没了,只剩供人怀旧的情调。更离谱的是绣绣的转变。原著里她土改后带着妇女识字,和地主父亲彻底决裂;剧里倒好,有一集里父女俩在麦浪里抱头痛哭,字幕还打“土地不会辜负任何人”。合着土地革命不是推翻剥削,是“父女和解”?阶级矛盾全成了“一家人的误会”,革命的意义被偷换成“人和土地的感情”——这哪是升华现实?是把历史的骨头都炖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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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那套“不卖惨”的伦理歪理刘家成说要“寓教于乐,乐在先”,可这“乐”是建立在消费苦难上的。就说土匪洗劫村庄那场戏:镜头拍着烧着的房子、哭着的婴儿,背景音乐却是古筝笛子吹得慢悠悠的,弹幕还一群人刷“大片质感”。把暴力拍得像风景片,把受害者的创伤变成观众的“审美享受”,这哪是“不卖惨”?是根本没把苦难当回事。还有那些无人机拍的麦浪、梯田空镜,看着挺“接地气”,其实全是装样子。剧里有人说“你对土地真心,它就对你好”,可镜头里从来没提农民要交多少租、还多少高利贷,只拍劳动多“诗意”。农民成了衬托风景的道具,不是种自己地的主人——这哪是“回归土地”?是把土地变成了没血没肉的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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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刘家成嘴硬说“请了当地农民当顾问”“这是农民听过的故事”可片尾字幕里,农民顾问只在“感谢名单”里露个名,核心编剧还是两个职业文人。说是“听农民的”,其实还是文人替农民说话;说是“口述史”,其实只捡那些符合“温暖叙事”的回忆——雇农怎么被剥削、贫农怎么闹革命的事儿,提都不提。农民还是那个“被人代言”的物件,从来没真正握过讲故事的笔。不妨看看去年英国导演肯・洛奇的《老橡树》,同样拍“土地与记忆”,人家让矿工家庭一起改剧本,结尾没搞什么“大和解”,就留着一群人继续为土地斗争的劲儿。对比之下,《生万物》的“温暖”多廉价?用浪漫堵上历史的口子,用人性抹掉阶级的棱角,说是“国际视野”,其实是越拍越倒退。说到底,刘家成找的“关键”根本不是什么新东西。反脸谱化变成了“和稀泥”,温暖叙事变成了“卸磨杀驴”,不卖惨变成了“消费苦难”,农民顾问变成了“摆设”。所谓“耳目一新”,不过是把历史里的刺拔掉,把苦日子熬成甜鸡汤,让观众看得舒服,却忘了日子为什么苦、当年的人为什么要革命。真要拍好年代剧,不是把灰色“调亮”,是得把历史里藏着的灰色、黑色都摊开;不是让观众“轻松共情”,是得让当年被压迫的人真正说出自己的话;不是唱“生万物”的田园歌,是得问一句“为什么有的人连土地边都挨不上”。不然的话,拍出来的不是“生万物”,是“丢万物”——丢了历史的真,丢了阶级的理,最后连自己是谁、从哪来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