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护官符为纲,洞见《红楼梦》中的封建制度衰亡密码。
1964年,教员在北戴河同哲学工作者谈话时一语中的:“什么人都不注意《红楼梦》的第四回,那是个总纲”。这被教员视作总纲的一回,核心正是那张看似不起眼的“护官符”。多数读者沉浸于宝黛爱情的缠绵、大观园的雅致,而教员却以阶级分析的锐利视角,从这张纸片中读懂了整部封建社会的兴衰密码,看穿了《红楼梦》远超才子佳人故事的历史批判价值。反观索隐派将其解读为“反清复明”政治寓言的论调,则完全偏离了作品本质,陷入了主观唯心的解读误区。
护官符绝非简单的豪门排行歌谣,而是封建权力网络的精准说明书。其四句俗谚“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以夸张笔触勾勒出四大家族的富贵权势。而教员尤为关注其背后“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注解,还曾在这段文字旁密加圈画。这短短数语道破了封建特权阶级的生存本质——他们通过联姻与利益捆绑,结成一张覆盖官场与社会的巨大网络。薛家为皇商,背靠王家;王家通过联姻深度绑定贾家;史家作为老牌贵族,与贾家相互扶持。这张网络让法律沦为摆设,让特权成为常态,正是封建官僚体系的缩影。
索隐派却无视这一核心,将护官符与书中情节强行解读为“反清复明”的隐喻。蔡元培称“女人皆指汉人,男人皆指满人”,邓狂言主张“以甄指明,以贾指清”,潘重规则将薛宝钗比作满清、林黛玉比作明朝,这些解读本质上是脱离文本实际的穿凿附会。他们把封建时代普遍存在的特权压迫、阶级对立,窄化为明清易代的民族矛盾,完全忽视了护官符所揭示的“封建特权阶级共通的统治逻辑”——无论满族还是汉族封建王朝,特权阶级对底层民众的剥削、对司法公正的践踏从未改变。索隐派纠结于“反清”的民族叙事,却回避了“反封建”的核心命题,正如教员所批判的,是把一部反映封建社会本质的百科全书,降格为狭隘的历史影射谜语。
护官符主导的葫芦案,更是封建司法与官场腐朽的集中暴露,也彻底戳破了索隐派“反清复明”解读的虚妄。薛蟠为抢夺英莲打死冯渊,本是板上钉钉的命案,可他却毫无惧色,照常携家眷进京。复职的贾雨村初闻案情时怒不可遏,誓要秉公办案,可门子递上护官符并点破利害后,他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教员看透了这桩案子的核心:贾雨村的妥协绝非个人品性的偶然堕落,也不是“满清官场特有的黑暗”,而是封建官场规则下的必然选择——任何封建王朝的官僚体系,都逃不开“权大于法”“特权至上”的本质。门子早已点破,触犯这样的家族,“不但官爵,连性命还保不成”,而贾雨村的复职本就离不开贾、王两家的助力。最终,贾雨村以薛蟠“暴病身亡”为由胡乱结案,还特意写信向贾政、王子腾邀功。这场判决中,冯渊的性命成了官员攀附权贵的筹码,英莲的苦难成了特权交易的牺牲品,这不是“满清独有的罪恶”,而是封建制度的共性弊病。索隐派妄图从这场命案中解读出“反清”寓意,却看不到无论换哪个封建王朝,底层民众的生命都难逃被特权碾压的命运,这种解读无疑是舍本逐末。
更深刻的是,护官符是解读书中所有悲剧的关键钥匙,更是封建制度必然崩塌的预言书,这与索隐派“反清复明”的狭隘视角形成鲜明对比。教员指出,宝黛爱情悲剧看似是家长反对,实则是被护官符代表的利益体系碾碎的结果。宝玉作为贾家继承人,其婚姻必须服务于家族利益。薛宝钗背后的薛家能为濒临衰败的贾家注入经济活力,巩固四大家族的联盟;而父母双亡、无家族势力支撑的黛玉,其才情与深情在特权逻辑面前毫无分量。这种悲剧不是“满清贵族压迫汉族才女”,而是封建婚姻制度、家族利益至上原则下的必然产物。除此之外,贾府内仆役的悲剧也处处印刻着护官符的阴影。晴雯被无端撵出后含恨而终,金钏因几句闲话被打骂后投井自尽,鸳鸯为拒逼婚只能剪发明志,这些并非“满清主子欺压汉人仆役”,而是封建等级制度下,底层阶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普遍命运。索隐派将这些跨时代、跨民族的封建制度悲剧,强行套上“反清复明”的外衣,本质上是用民族矛盾掩盖阶级矛盾,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
教员还精准指出,护官符构建的体系看似坚固,实则脆弱不堪。四大家族的联结全凭利益,毫无正义与民心根基。当其中一方出现裂痕,整个体系便会连锁崩塌。薛家衰败、王家失势后,贾家也难逃抄家覆灭的命运,这不是“满清灭亡明朝残余势力”的历史重演,而是封建制度内在矛盾不可调和的必然结果——特权阶级的腐朽剥削必然引发底层反抗,利益联盟的脆弱性终将导致体系崩塌。曹雪芹或许只是想抒发家族兴衰的感慨,而教员却透过护官符看到了本质:这部书写的不只是一个家族的衰落,更是整个封建官僚政治的衰败史,是封建制度必然被历史淘汰的真理。而索隐派的“反清复明”解读,却妄图将这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历史批判,局限于“恢复明朝统治”的狭隘诉求,完全无视了封建制度的腐朽本质不会因王朝更迭而改变,即便明朝复兴,护官符代表的特权体系依然会存在,底层民众的苦难依然会延续。
那张薄薄的护官符,恰似一面照妖镜。教员以它为纲的解读,抛开了风花雪月的表象与索隐派的狭隘附会,直指封建制度的病根——靠特权与利益维系的统治,终将被历史抛弃。索隐派的“反清复明”解读,则因沉迷于主观臆断的历史影射,既未能读懂《红楼梦》的封建批判价值,也未能看清封建制度的本质规律。这也正是教员让干部研读《红楼梦》的深意:看清这种腐朽制度的命运,才能深刻理解唯有推翻封建特权、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制度,才拥有真正长久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