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下的智慧和力量
母亲是2023年10月3日与世长辞的，到今天，整整一年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最后的照片和视频却想看又不敢看;母亲的教诲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虽不是金口玉言，却如同教科书一般。
“感恩毛主席，感谢共产党”。吾母姓赵，名俊兰，山东省寿光县东方村人，生于1932年11月。母亲的婚姻比较特殊，是“外甥跟舅”。这个舅叫王道荣，跟母亲的姥姥家又不是一家人。这是怎么回事?话要从头说起。从抗日战争到1947年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寿光北部是共产党的模范区，寿光南部是国民党的模范区。白天国民党的部队打到了寿北，晚上共产党的部队打到了寿南。老百姓称作国共两党“拉大锯”。老百姓在“拉大锯”中分清了是非，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个。母亲无数次地给我讲“拉大锯”的故事：那时听见枪响老百姓就关上门。队伍进了村，又砸门，又叫骂，到处鸡飞狗跳，那一定是国民党来了;轻轻拍门叫大娘，就一定是共产党来了。有的还打着竹板唱着小曲叫门，“叫声老大娘啊，听我把话讲，开开您那门啊，号您两间房，住上一晚上，哎⋯⋯叫声老大娘啊，开开您那门⋯⋯”如果不开门就站在门口一直唱下去，这就是解放军。老百姓把解放军和共产党划等号，在拥军爱党，爱党拥军中认识到毛主席好、蒋介石坏。到了1947年底国民党对山东的重点进攻被打破，民心明显向着共产党倾斜。共产党在民心所向中越战越强，但国民党反动派也不甘心灭亡，仍在做最后的挣扎，疯狂扩军。礼乐王村王绍章的独生子、赵俊兰的舅舅躲闪不及，爬土围子墙逃跑时，被五花大绑抓了壮丁，接下来在1948年春的潍县战役中阵亡。这犹如晴天霹雳，使王绍章夫妇整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度日如年。因为抓壮丁，共产党并没歧视王绍章，1950年农村的土地改革中划为贫农的他，分到了土地，但儿子没了，养老无望，王绍章郁郁寡欢，女儿王俊香经常劝说也无济于事。日子在一天天煎熬中进入了1953年。亲朋好友看着实在是难受，有人就出主意让王绍章过继本村幼年父母双亡的王道荣为子，然后让外甥女嫁过来当儿媳，既尽了孝道又慰藉了丧子的痛苦。这时的王道荣在新成立的乡政府工作，是“小乡干部”。正在上高级识字班、刚过20岁的赵俊兰就这样走进了王家，接下来的17年里先后生了三男四女七个孩子。我作为长子，自打记事起，母亲经常唱的歌是《东方红》《毛泽东斯大林》(“胜利的旗帜哗啦啦地飘”)《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多次讲的是没有毛主席共产党就没有我们这一大家人。用我母亲的话说，不是解放了，你父亲是说不上媳妇的;不是国共两党拉大锯认识到共产党好，我是不会跟你父亲的。“感恩毛主席，感谢共产党。”在我的心灵里打下了深深的印记。“对毛泽东同志的功过评价不恰当，老工人通不过，土改时候的贫下中农通不过，同他们相联系的一大批干部也通不过。”邓小平的这个话是符合实际的。母亲对毛泽东时代以为人民服务为核心价值追求、在集体经济基础上的共同富裕和人民充分享受的自由平等民主、当家作主的权力格外推崇，多次说“只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不就又回到了旧社会?”一句“谁为公家造假，老百姓都懂的”，表达了人民群众对公有制的肯定和对“假冒伪劣”根子“私有化”的否定。
“要有上进心，不当落后分子”。毛泽东时代在“革命讲自愿”基础上，动员起来的人民群众，学雷锋、学英模，比学赶帮超，要求进步、不甘落后，是一个显著特征。“勤的懒的，懒的也喜欢勤的;为公为私，为私的也喜欢为公的。”“前头也是干，后头也是干，要干到前头去，不当落后分子。”母亲的这些话让我在成长中遵循。我8岁跟着母亲到生产队里捡麦穗，11岁开始参加割小麦，先是割两眼，后是割三眼，到了15岁虽然小车推粪还只能装两个半篓子，但割麦子却跟整劳力一样割四眼，受到生产队长王有道的表扬。1962年春天一个星期天，母亲在生产队里进行地瓜苗炕苗子育种，我站在后面看，一个阿姨把一块地瓜悄悄地递到我手里，我毫不犹豫地放了回去，母亲立即给予了肯定，那个阿姨和其他人也对我夸赞。集体主义思想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了根。上高中时，学校苹果树第一次结果，我作为班长、团支部书记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值班，学习解放军锦州不吃一个苹果的精神，一个不少地收获下来交到了学校后勤，受到了班主任赵登堂老师的好评。学生以学为主，上小学时是全班第一；升高小考试，全公社第一名；升初中为考试，入学后由于学习好，被同学们无记名投票选为县首届红代会代表；高中入学考试为全级第一，毕业考试5门功课平均95.6分，全级第一。高中时带头学工、学农、学军，是学校红委会主任、校革委中唯一的学生代表。参军后在炮九团四连指挥排侦察班，6个新兵比着干，早上起来抢扫把、晚上抢着练计算，受到排长刘保聚的赏识。调团政治处报道组后，一干就是两年多，白天下连队调研，晚上写稿到半夜，写好后再送到火车的邮政车厢，半年写了110多篇才终于在《战友报》刊登了一篇，辛苦自不待说。特别是1976年下到全团学雷锋的先进连五连任炮一班长，当时连队在沙城给师农场修大洋河的拦水坝，先是山上打石头，后是在河堤内搬石头，肚皮上、腿上磨掉了皮，两个脚指甲砸掉了，再加上写稿写得累着脑子了，一低头就头疼得受不了。流汗流血加流泪，要不是想起母亲和母亲的话，要不是那时的大环境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和“自杀是背叛人民是反革命”之说，是不容易跨过苦累和病疼交织在一起的难关。
“只有泥菩萨死人未出生胎儿没有缺点、不犯错误，是人就有缺点、就会犯错误，改正了缺点、错误，就进步了。”母亲1966年春坐在阔落里(灶台)烧火时，说的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和上高中后从班主任赵老师那里知道的毛主席的“两个务必”以及周总理讲的“晚节不保一笔勾销”重合在一起，一直鞭策激励着我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奋斗到老进步到老。
这些年来商品交换的原则侵入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丢掉了为人民服务价值观，只想“人人为我”，不想“我为人人”，普遍存在着“讲真话难”“自我批评难，相互批评更难”，因为是“为人民币服务的，所以，有缺点，就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指出都不行。你说得对，对我没有好处，也不照你的办。”最好的教育是批评和自我批评，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才能受教育。要想别人受教育，自己先要受教育，教育别人先教育自己。不受教育的人，死不改悔，不但不能进步，还会走向反动，害人害己、害家庭。毛主席最伟大，不但在于他正确最多、错误最少，更在于他知错早、改错快，所以，毛主席一直在进步再进步，领导人民向前进，毛泽东思想战无不胜;一些同路人却是落后再落后，跌进资本主义泥坑不能自拔，被人民所唾弃。谁觉得比毛主席还能，自以为是、唯我正确，有错不认错、知错也不改，实事求非、指鹿为马，管着多大的范围，就祸害多大的地方，管理国家就祸国殃民！实事求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相信实事求是容易，按实事求是去做难；为公容易，为私难。假冒伪劣、指鹿为马、不讲诚信，都是私欲膨胀、为私不为公，打着实事求是的旗号，实事求非。
“多做事，好事要做出尖来”。在母亲眼里自私、舍不得、嘎沽(吝啬)，就是不做事。“做事就要好事做到底、为人为到家”。“不求回报、不求来回一样远”。庄里庄乡，不管是本姓的，还是外姓的；不管是亲的近的，还是远的疏的；不管是至爱亲朋，还是别人介绍。只要有人需要帮忙，母亲总是非常快行。急人所急，帮人所帮。给人宇济、助人为乐。红白喜事、盖屋砌墙，母亲总要到场帮忙，出不上力，就送点东西表心意。用母亲的话说，旧社会是用人最难，新社会了就要互帮互助。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邻里关系最好的时期。我们这个小胡同有四户人家，我家住在东侧，后邻去了东北，这样就剩下三家。三家的共同特点是丈夫在外工作吃商品粮、妻子带着孩子在农村靠集体生活。生产队人七劳三的分粮政策对养活下一代非常有利，家家户户都是多子女。记得三家邻居关系特别好，一家有好东西，都要让自己的孩子送另外两家。母亲热情洋溢、嘻嘻哈哈，我们家是三家的“据点”。白天三个妻子分别在三个生产队劳动，收了工就到我们家聚会。三家的孩子推磨子、做游戏、踢毽子，三个大人摊煎饼、滚煎饼，做豆腐、蒸窝窝头馒头等，小巷里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食物飘香。后来生产队解散分田单干，邻里关系似乎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母亲对此很无奈，但依然像猎人海力布那样我行我素，好心好意对任何人。八十年代给我看孩子，包水饺，给周围几家小孩都送上一碗；八十多岁时，纳绣花鞋垫，送来访的亲朋好友。
这些年来，私有化市场化造成的最大破坏是人际关系的破坏，实用主义哲学使社会变得市侩，都感到势利眼越来越多，做好人、做好事太难了。当做好事被质疑为“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去扶”；当你把心掏出来让他吃了都不感恩、不相信、不说好；当“一切向钱看”，使人和人之间变成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用私字调动积极性，恶动力与唯生产力论是一对孪生姊妹，短期内迅速增加物质财富人人受益的同时，家家受害就不足为奇。以前是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现在是无耻走遍天下，老实寸步难行；好事办得千疮百孔，坏事办得天衣无缝；坏人坏得理直气壮，好人好得遍体鳞伤。2020年前后，电台播出了胡富国调研时，老百姓问“这还是不是毛主席的共产党”的话，引起了母亲的强烈共鸣。去年9月8日，她说毛主席好，我问好在哪里，她说“平等”“平等待人”，我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感到很震撼，是人民的力量!在母亲那些经历了解放前、解放后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的人，说毛主席好并和共产党联系在一起，是在反复对比中得出的结论，是自然而然的。庆祝新中国成立，提党不提毛主席而提孙中山，把党和人民同领袖割裂开来，就走到了人民对立面，播下的是不稳定的种子，影响的是社会的安定和人民的幸福。
“成功在于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从小最听母亲的话，母亲从未骂我一句、戳我一指头。小时候母亲跟我说：你的小名叫胜利，胜利不胜利，看坚持。那时我似懂非懂。到了1966年我小学毕业，初中未招生，除了在生产队劳动挣半个劳力的工分，就抱着妹妹东家子串、西家子串，串门找书读。妹妹饿了就嚼口鸡蛋饼嘴对嘴喂她。谁家有书，坐下就不走了。只等到母亲满大街地叫我回家吃饭，书没读完，不是借走就是吃了饭再回来接着看。四大名著及《红岩》《林海雪原》等几十本现代小说都是那时候看的。1967年春我借回了一本《我的一家》，书比较薄，只有100多页，我点着煤油灯读了一夜，天刚蒙蒙亮，被提早起床做饭的母亲发现了，我也读完了最后一页。母亲见我鼻子和眼帘都是被煤油灯烟呛火燎的黑灰，就让我洗洗脸醒醒鼻子再睡一会，并对我说“你坚持读书很好，成功在于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愚公移山就是坚持”。还重申了让我记住小名的那句话。后来看革命样板戏《沙家浜》又记住了郭建光转述的毛主席的话:“有利的情况和主动的恢复，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在部队四十多年，遇到大大小小的挫折十几次，不但自己遇到困难挫折、郁闷的时候，默默背诵“坚持就是胜利”，而且在做别人思想工作时也用上郭建光的转述。回过头来看，知道正确，能坚持特别重要。说真话、讲真理，贵在坚持、难在坚持。任何事就怕有头无尾，时紧时松，黑瞎子掰棒子。毛主席为什么讲“反潮流是马列主义的一个原则。”是说当一股错误思潮像潮水一样滚滚涌来时，多数人坚持不住，少数人顶住了。看看没有解散集体经济的村庄，就知道坚持多么不易、多么重要！只顾眼前利益，自私自利个人主义，投机取巧，能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却不经过艰苦奋斗，幻想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主义是坚持到底的大敌。坚持里面有真理，真理激励我去坚持！
母亲在家就在，母亲在就有安全感，母亲在我就是孩子、就还年轻。如今，母亲不在了，一转眼，365天过去了，对老母亲的思念没有丝毫衰减，总觉得母亲大寿未到还可以至少多活一年，是因为我的失误而提前走了，因此时常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爱得越深，遗憾越多!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亲先思最亲的人！怀念母亲想念母亲，母亲就在眼前！亲爱的母亲与千千万万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一样，留下的智慧和力量永远鼓舞儿女战胜困难、向前向前！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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