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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金靴:杀人放火金腰带

  1999年6月21日凌晨,盛夏的东北却透着一丝寒气,沈阳故宫门前的国家重点文物——“下马碑”,被一辆违章行驶的“虎头”奔驰轿车撞成三截。

  一桩看似平常的交通意外,却在沈阳市民间平添几分神秘色彩,有人悄悄说:

  “下马碑”碎了,马向东要倒了。

  马向东,时任沈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是沈阳市说一不二的人物,顶头上司便是大他整十岁的沈阳市市长慕绥新。

  时年47岁的马向东曾是沈阳市最前程无量的年轻干部之一:从沈阳市商业局长,到市政府副秘书长,再到市长助理。

  1993年,40岁的马向东在人大选举中击败后来在锦州市委书记任上抗洪牺牲的张鸣歧,走马出任有六百多万人口的沈阳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五年后踏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宝座,分管财政、基建等诸多要害部门,权势炙手可热。

  马向东在任上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在沈阳一环和三环之间修建了全高速的大二环,由香港一位富商贷款十亿元人民币,合同规定建成通车后沈阳市每天给这位富商六十万元,为期二十年。

  当时马向东负责的论证组估算结果是,通车后每天能收过路费七十万元。

  1998年,全国第一条环城高速公路大二环建成通车,一首名为《啊,大二环》的歌曲还荣获了沈阳市“五个一工程”奖。

  但从两年多来的实际通车情况看,每天征收的过路费只有二十万元,等于沈阳市财政每天白交四十万元…

  再至一年后1999年的夏天,这位马副市长更是早已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通过“内线”知道:自己已被中央盯上。

  早在那年年初,国家安全部门在澳门执行任务时发现,葡京酒店、东方酒店、新世纪娱乐城等处的赌场内,频繁出现三个操北方口音,出手阔绰的赌客。

  安全人员用摄像机秘密监控了这三个人的活动,并将信息传给了国安部门。

  经详细辨认,三人中,一人是正是官位显赫的马向东,其余俩人分别是沈阳市财政局局长李经芳与沈阳市建委主任宁先杰。

  根据马向东后来的交代,他是在一次到美国引进项目时迷上赌博的。在“热心人”的安排下,他走进拉斯维加斯赌场玩了几把,手气不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此后但凡招商引资,他必定是走一路、赌一路。香港、澳门、韩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在那些最豪华的赌场里都留下了他一掷千金的身影。

  一到赌场,就控制不住自己。输就输它个精光,赢就赢它个痛快……我手中握有副市长的权力嘛,每到赌场,早就有人给我买好筹码。输了也有人做东,赢了我就自己装走。

  经过几个月的周密调查,“下马碑”被撞毁的十二天后,一份关于马向东等人在境外豪赌的报告送到了时任中纪委书记尉健行的案头,尉健行十分震惊,他迅即批示:

  此事骇人听闻,请即组织得力同志开展外围核查,如有进展,再采取必要措施。

  其时,正赶上新官上任三把火以“自带棺材”为号的总理欲图治吏,马向东撞上了枪口。

  1999年7月2日下午,中纪委派人从北京直飞沈阳,在向辽宁省方面通报后,决定立即对马向东、李经芳、宁先杰三人实行“双规”。

  当晚20点,三人分别接到会议通知,要求他们来市委开会,随后便被控制。

  纪委人员在审查时,曾暗叹一声“好险”……因为三人事先来开会时就察觉不妙,已各自在车内携带大量美元现金,随时准备潜逃。

  经查,从1996年8月至1999年2月,马向东先后十七次私自到澳门赌博,其中五次是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

  随即经过初步调查,马向东、李经芳、宁先杰因涉嫌私分十二万美元、挪用四十万美元,被移送检察机关处理。

  可是,检察机关的调查工作却十分艰难。

  由于马向东的爱妻章亚非买通了沈阳市浑河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于海洋、沈阳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刘实、吉林省某看守所一级警司谢文秀等人,有意设置障碍,里通马向东,拒不招供,阻挠办案……导致这桩案件的进展始终缓慢,无法快速推进。

  章亚非与马向东感情一向很好,此女家境优越,母亲曾任沈阳市教育局局长,父亲曾任于洪区区长,时年46岁的她则是当时的辽宁省第九届人大代表,案发前任沈阳医学院副院长兼该院附属第二医院院长。

  不难看出,马章一家在辽沈大地堪称人脉广博,手眼通天。

  马向东被隔离审查后,章亚非不顾一切、用尽所有资源四处活动,收买拉拢上自中央有关部门、下至看守所一批党政干部和司法人员。

  为了“拯救”丈夫,章亚非使尽浑身解数,她随身携带的黑包里装着三只传呼机、三部手机,分属三条专线:一条联系工作,一条联系亲戚,一条联系马向东。

  当时,她不仅能与身陷囹圄的马向东随时保持沟通,让他知晓案情进展、对抗组织审问,甚至还找到一位与马向东接触颇深的香港富商放话:

  如果不放马向东,我就不在沈阳投资。

  而且,章亚非连媒体舆论攻势也随之展开——《人民日报》驻辽宁记者站记者冯奎,就曾先后接受了马的妻子送上的2.9万多元现金和礼品,接连写了两篇内容严重失实的内参,严重干扰了执法机关对马向东案件的查处。

  同时,她还多次飞往香港和东南亚,转移贪腐赃款,与有关外商订立所谓“攻守同盟”。

  为了排除干扰,2000年10月18日,中纪委决定成立“10·18”专案组,对马向东的问题进行彻查,并果断对章亚非同时立案审查,将马向东案交由江苏省司法机关承办——这也是我国第一起跨省管辖的案件,开了政治先河。

  11月15日,江苏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曹克明率江苏省相关办案人员来到辽宁接受中纪委部署的查案任务,成立“11·15”专案组。

  辽宁“10·18”和江苏“11·15”两大专案组双管齐下,沈阳腐败案件的查办工作从此全面展开。

  很快,案情因为章亚非的举报,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在此之前,马向东一度辩解:

  我分到的那些美元属于“政府奖金”,说沈阳市政府为了鼓励招商引资,专门制定了有关奖励政策。香港方向向我们沈阳投资十五亿元人民币,沈阳市建委按千分之六提成的政策奖励引资人,奖金折合美元大约一百万元。

  但实际情况是:这百万美金,连奖带分用去了六十万,剩下的四十万美元,马向东还有用处——早在1998年11月,马向东等三人就背着沈阳市委、市政府在香港成立了一家公司。该公司以马向东在香港的朋友尤某(占股50%)、李经芳(占股25%)、宁先杰(占股25%)3人名义注册,起名为“定志有限公司”。李经芳为董事长,宁先杰和尤某为董事,尤某兼任总经理。

  为了全力扶持这家私人公司,马向东移花接木,将剩下的四十万美元悉数打进。

  返回沈阳后,马向东向市长慕绥新汇报说:

  这次赴港,奖励何先生、刘先生共人民币五百万元,折合成美元是六十万元。

  一个月后的7月初,马向东风闻中纪委要调查他的问题,急匆匆将宁先杰、李经芳找到家里商量对策。他让李、宁第二天飞往深圳,紧急约见何先生,将十二万美元退给何。

  只是他们没料到中纪委兵贵神速,当晚就对三人“双规”,致使马向东掩饰罪行的计划胎死腹中。

  章亚非为保住丈夫,多次找到市长慕绥新,希望他能替马向东“担责”,证明分奖金是经他同意的行为。

  马向东虽然是慕绥新的副手,但并非慕绥新心腹,一个是外来的强龙,一个却是沈阳当地的地头蛇,沈阳市委内部对他们二人的不对付向来了然。

  慕绥新没来之前,马向东把持沈阳城市基建、市政改造等重要项目多年,慕绥新来之后,直接从马向东手里拿走诸多审批权。

  马向东被隔离之后,慕绥新避之不及,岂肯再为其“背黑锅”……

  被慕绥新拒绝的章亚非,随即主动写信揭发慕绥新的违法行为。

  事实上,当时已有很多有关慕绥新违法乱纪的举报材料直接摆到了中纪委等多部门的案头。

  2001年3月22日,经中央批准,慕绥新案正式成立,轰动全国的“慕马案”也就逐渐见诸报端。

  那场震动幅度巨大的沈阳官场大地震,牵连甚众,慕马案总涉案人员达百余人,其中副省级一人,副市级四人,仅各级的“一把手”就有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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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移送南京后,章亚非初始时还大耍“市长夫人”的派头,提出牙齿不适应南京的水质,要用“高露洁”牙膏,并想喝咖啡缓解长期精神紧张引起的失眠,办案人员均一一满足了她的要求。

  随后她又提出:

  今年是马向东的本命年,请办案人员给他买一条红色短内裤。

  大年三十,办案人员冒着雨雪连跑几家超市,终于买回包装盒上印有“本命年”字样的红裤头交到马向东的手上……

  夫妻二人出事以后,他们的儿子死活不肯上学,导致俩人面对审问时的抵触情绪相当之大,为尽快破案,南京便同沈阳方面联系,妥善处理了孩子的入学问题。

  2001年元宵节后不久,办案人员交给马的妻子一封信,是马向东亲笔写给她的:

  最亲爱的妻子:我以无限的懊悔向你深深地悔罪。即使在你面前长跪不起也难表达万一。我出事后,没有从自身找原因,怨天尤人,不能正确审时度势,配合组织审查,反而一再要求你帮我活动、开脱,才铸成今天的大错,既害了你,害了幼小的孩子和全家,又坑害了许多亲朋好友,更重要的是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形象。事已至此,只有面对现实,积极配合组织的审查,以实际行动取得组织谅解。

  章亚非终觉大势已去,大哭一场,逐步地交代了其本人收受、与马向东共同收受贿赂并转移家产两千余万元的全部犯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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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0月10日,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马向东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和追缴赃款赃物、非法所得等3150多万元。

  章亚非则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

  3150万,这可是2000年的东北沈阳啊,职工平均月工资不足600元的时代,章马一家堪称巨富。

  尤其对比沈阳当时近四十万的下岗职工在冰天雪地无依无靠的惨剧,章马一家的豪阔更令人痛觉悲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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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向东在主政沈阳期间,累计给向自己行贿的人“无偿或者廉价”划拨土地达3300万平方米之巨,其中1800万平方米是无偿划拨,1500万平方米是有偿转让,但是收到的转让金总共才7000万元——对比辽宁另一大城市、当时有“北方明珠”之称的大连,大连转让的土地比沈阳少得多,但得到的转让金却是十七亿元。

  这十六亿元的差价,就在章马一家的操作下,于私有化的大潮中进了各种大大小小“能人之客”囊中。

  这里不得不提的还有章亚非的母亲(姓景),她借着女婿马向东的权势,非法炒地,带头私分土地款一亿多元。

  世纪之初,宁官村村民因为被违法用地和私分土地款,向一名退休干部周伟求助,周伟带领六名村民代表赶到北京,向中纪委、公安部、国土资源部举报了“宁官村土地案”。

  宁官村被违法用地所占良田达6137亩,价值三亿多元,其中一亿多元被私分和挥霍;而且,在非法占、毁、炒地以及村镇干部巨额贪占的背后,还有一把重要的保护伞——不是别人,正是章母。

  周伟曾公开陈述:

  当时,常务副市长马向东正分管财政、土地、城建等要害部门,他给他岳母景玉兰办炒地手续一次就获利400多万元。

  随后,周伟遭到打击报复,被劳教数年,疾病缠身,直到慕马案发后才被释放,但是一直未恢复待遇,随后短短四年就在贫病中死去。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章亚非早已出狱,现在是私营的沈阳中置盛京老年医院院长,日子依旧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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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章母也依旧健硕,年过九旬身体仍然硬朗,时不时还与家人们四世同堂、觥筹交错、子女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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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是近日,这一大家子应该又在庆祝了吧,因为章亚非的侄儿——秦昊,其主创参与的一部著名的所谓“抗疫题材”电影作品,获得了台湾方面颁发的金马奖相关奖项。

  真乃“杀人放火金腰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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